《闻卿有两意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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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臣媳林氏谨拜长公主殿下千秋。冒渎慈颜,伏惟垂鉴。
妾本蓬门陋质,荷蒙天恩,得配朱邸。然成婚未及一年,事与愿违者十之八九。想来是妾身命途乖舛,缘浅福薄,终不得承欢殿下膝前……
盖说夫妻之缘,恩深义重。论谈共被之因,结誓幽怀。凡为夫妻之因,前世三生结缘,始配今生夫妇。若结缘不合,想是怨家故来相对。似猫鼠相憎,如狼羊一处。1”
林媚珠跪于中堂,将装有王府掌管钥匙与印信的檀木小匣高举过头,“若再效连理强合,恐成枯藤绕树之孽,今斗胆求长公主许妾身归还本家,许参商永隔,免使天家玉牒染尘!”
室内陷入了长长的沉默,燃香被寸寸蚕食后崩落的声音清晰可闻。
良久,上首传来问话,声沉而缓:“你要说的,只有这些吗?”
李婕宜已换回常服,一身素白绫罗大衫,行动间暗纹浮动,银线如刃,她负身而立,凤目如寒潭悬星,幽暗透露着不易察觉的冷,被这样的视线打量着,林媚珠的心“咯噔”一下,连呼吸都乱了一拍。
来见李婕宜之前,林媚珠本来抱着满腹期望的,也许是因为成婚后李婕宜和她说沈长风有眼无珠,也许是因为李婕宜临走前叮嘱过她有事可以去太清观,又或者是因为知道李婕宜当过医官出过海见过世面与常人不同,林媚珠总觉得李婕宜是会同意自己的请求的。
可现在她听不出李婕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。
她瞥见那和沈长风如出一辙的冷傲眉眼,看到她因不悦而紧绷的下颌线,一阵可怕的巨大恐慌猛地攥住她的心,暗道:李婕宜是不是听到什么别的传闻了?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?和离终究是丑事,沈长风又是她的亲生儿子,你凭什么觉得她会站在你这边?说到底,你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。林媚珠,你怎么可以这么蠢!
怎么办?沈长风不肯放手,自己将所有希望放在了李婕宜身上,指望着以她的名义求皇帝恩准,可如果她不同意,怎么办!怎么办!!
一想到自己所有的努力和忍耐会被付之一炬,林媚珠的大脑一片空白,她唇畔动了动,却不知该作何解释,她和自己说一定要沉住气,像长公主这样的人定然很不喜欢看到人哭哭啼啼,她一定要再想办法努力说服她,一定还有办法的不是吗?
可身体却早一步露怯,希望落空后,她觉得自己浸在冷水中一样,捧着小匣的指尖被捏得泛白,纤细的脊背控制不住地开始发颤,深呼吸过后,她咬着牙抬起头,眼底闪着熠熠的水光。
“对不起。”
林媚珠望着不知道何时半蹲下身的李婕宜,呆滞了一瞬:她说什么?
李婕宜望着满脸惊惶之色的林媚珠,惭愧不已。
这些年来,李婕宜已习惯了满天下寻人,因此这次得了线索后如常出发,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儿子沈长风成婚了,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。她知道沈长风行事乖张跋扈,但她觉得沈长风应该会知道凡事有个度,再者有沈仲达在,多少能约束着儿子。她没想到沈仲达会同样离京,更没想到她走之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。
出发前林媚珠与自己在车厢闲话的场景犹历历在目,面对长辈时她会略带拘谨却不显忸怩,聊到沈长风时她会带着羞涩的笑,听到自己对沈家的评价时她难掩讶异……她那时多可爱多生动,朝气蓬勃,眼眸水汪汪的叫人挪不开眼,浑身上下都是让人着迷的生命力。
李婕宜听到她请求和离的措辞,见她丝毫不提沈长风过错,只说自己“缘浅福薄”,更觉难安。
李婕宜只是想问问林媚珠受了什么委屈,想叫她不需要为沈长风掩饰罪行,却不料她像一只惊弓之鸟,只因简单的一句话,就变得惊疑不定,着急忙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算妥当。她变得敏感、不安,甚至能因为一个眼神,惊惶失措地寻找从没犯过的错。
李婕宜轻握上林媚珠的手,既悲且愤:她是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破事,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。
李婕宜深叹一口气:“对不起。”
对不起,我来晚了,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。
这回林媚珠确定自己没听错。她紧抿着唇,使尽全力不让哽塞声外泄,却控制不住眼眶的泪如断线珍珠一样往下落,她以更大的力度紧紧回握着李婕宜的手,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,开始放声大哭。
幸好啊,幸好有人和她说了对不起。
她很感激这一声对不起。
终于有人告诉她,这一切不是她的错。
她只是不小心喜欢上了一个不那么好的人,她想离开也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,这是她人生的一小段不太愉快的插曲,仅此而已。
沈长风眼皮动了动,缓慢僵硬地挪了挪颈,慢慢将耳朵贴在黑漆大门上。
他听到了,她哭了。
他的心里下起好大一场雨,雨点迅疾又猛烈,将心最柔软的地方砸得好疼好疼。
他想,她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喜欢绞攥手指,有人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掐伤掌心吗?她一口气哭太久会犯偏头疼,要叫她喝口茶缓口气再继续哭才好。又想,她这般哭,到了明日肯定又觉得眼睛肿得像核桃见不了人,不肯出门了……
回想起林媚珠偷摸躲着自己照镜子又暗自懊恼的模样,沈长风虚弱地牵了牵嘴角。
停云馆外的守卫目不斜视,忽听到细微的磕响,循声望了眼,跪在门边上的人伸着一只手,抖着指尖往上够。那只畸形肿胀的小臂外缠着污血纱布,黏稠的血浆不断往外渗,蜿蜒至手肘,嘀嗒嘀嗒缓慢而沉闷往下坠落。他的动作缓慢而迟滞,像长满了铁锈的机括,手伸到某个位置再也无力继续向前,只有指尖还在锲而不舍地点敲着门环。
这守卫也是李婕宜跟前的老人了,从前也见过这般景象,区别是那时候沈长风被绑在树上被打得半死不活,此时他却还尚存意识,连青砖缝里的血都干涸了,他还没有起身的迹象。
守卫知道沈长风在围场上被群马践踏后昏睡了大半日,却不明白他为何不好好养伤,跑来这停云馆跪着不肯走,他难道不知道李婕宜有令外人不得擅入,而外人专门指的就是沈家人吗?
但守卫也不敢上手将沈长风轰走,因为他看上去像是要散了架,即使是有门板抵着偌大身躯,看上去也是摇摇欲坠。
任凭谁都能看出沈长风受了重伤,毕竟他身上缠满了止血的纱带,但守卫是习武之人,能辨出沈长风口唇发钳,皮肤湿冷,内息紊乱,气息急促渐弱,竟有濒死之兆!
守卫心惊肉跳,躲着地上的斑驳血迹再上前想劝他离开,却看到沈长风满是褐红血痂的唇在轻轻翕动,凑近一听,只听出他呓语般地说着什么。
听了好一会,隐约辨别出是:“让我见见她。让我见见她。让我见见她……”
翻来覆去就这悲悲戚戚的几个字,再不见别的什么了。
守卫知道,这全凭他强大的意志力撑着,这口气一旦松懈下来,会发生什么真不好说。
守卫不忍心看着人在跟前出事,可李婕宜态度强硬,摆明了不理会沈长风死活,王爷又还在宫里收拾烂摊子,这可怎么办?正左右为难之际,他忽想起了当年那个打破僵局的女子——当时也是这样晦暗的天空,暮霭沉沉,飘着零星小雪,她撑着一柄油纸伞聘聘婷婷走近。
但这次,她身边多了一个八九岁的少年。
柳姨娘牵着沈察礼走上前,给守卫行礼:“张大哥,别来无恙。”
那守卫哪里敢受,忙往边上避让,回礼道:“二小姐,您折煞我了。卑职这就去给长公主传口讯。”
守卫走后,柳姨娘走到沈长风旁边,轻轻扶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,仍打着伞安静立着。风雨渐大,雪花打着旋儿钻入襟口袖口,沈察礼打了个颤,柳姨娘掀开氅衣,将他包裹了进来。
守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幅景象,柳姨娘用一件不大的半旧氅衣,如同雌鸟翼护幼雏,一左一右,为两个儿子遮蔽风雪。
她踏着黏稠血浆,氅衣下巴吸饱了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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