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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夺妹》

19. 凛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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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月二十,东宫大喜。

阖宫上下到场观礼,偏有一人不在——薛柔前夕吃坏了肚子,上吐下泻一夜,至东方既白才缓和下来。

盛装参与婚礼,乃无稽之谈,虚浮着半口气躺被窝里歇养,方为头等要事。

整个坤宁宫因她彻夜未眠,一趟趟进人来关切她的病势,尤属皇后伤心,两只眼肿成了桃子,对她半责备半是心疼道:“你这孩子,总叫我提心吊胆,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,这辈子为你操碎了心……”

说时,挥泪如雨。

薛柔虚弱无力,没法替母后拭泪,权且叫三喜递帕子。

“母后别哭了,我人没事,就是事出突然,耽误了东宫大事……”她楚楚可怜,很是愧疚的样子。

皇后给她提了提被子,又转头命人添碳火,确保屋子暖如春日,安慰道:“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。你就安安心心养着,没人会怪你。”

时辰不早,不能再逗留了,皇后扶着膝盖起身,搭许嬷嬷的胳膊去了。

探头确认皇后整装离开坤宁宫,三喜缩回脖子,同榻上抻胳膊伸懒腰的薛柔搭腔:“就为了不去东宫,半夜不睡觉,往肚子里猛灌凉水,这还不放心,又洗凉水脚……何苦呢,殿下。”

刚抱怨完,薛柔便打了个喷嚏。

“……我宁可大病不起,也不愿意出席那种场合。”她果决道,“看见薛怀义的脸,还是志得意满的脸,我就犯恶心。既然如此,我干嘛为难我自个儿。”

她乐意目睹薛怀义愤恨到扭曲的面目,而他欣然开朗的模样,只会唤起当日桐花台那段令人作呕的记忆。

三喜斜着眼珠子,咕唧:“那您可不值当,今儿小崔大人也会进宫来呢。”

薛柔乍然瞪大眼睛,半晌没眨眼,过后拍脑门懊悔不及:“我怎把这茬子忘了!”

光顾着躲避瘟神,疏忽了薛怀义顶着太子的名头,他娶亲,朝里的官员须携各家命妇入宫恭贺,崔介自然在列。

她都好久未看见过他了……

三喜撇撇嘴,俯身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塞回被子底下,掖掖被角:“事已至此,您姑且踏踏实实歇着吧,可不要再节外生枝了。奴婢就在外面守着,您哪里不好受了随时吩咐就好。”

薛柔身上尚可,心里似长出一只手,又抓又挠。

悔恨无益,她摆摆手,翻身冲里边。

是夜,云澜在宫门外接到崔介,忙牵马迎上前嘘寒问暖:“折腾一个白天,公子定乏了吧,不如省了骑马,坐车子回去吧。”

建议完毕,照以前一样,伸手作出接崔介官帽的动作。

崔介视而不见,直接踩马镫翻上马背,策马扬鞭离去。

云澜摸不着头脑。

公子是在跟谁置气吗?

总不能是针对他吧,他没做错什么啊。

一到家,崔介向父母说明自己不饿,不用等他用膳,就回了书房。

右手边立着一个朱红雕漆柜子,上有锁头,锁的正是薛柔送与他的两样东西。

睹物思人,薛柔的音容笑貌渐渐清晰起来。

今日没瞧见她,她那么张扬,为何会错过东宫的良辰吉日?

是嫌束手束脚,悄悄躲去别处喘气了吗?

亦或是天寒地冻,受了凉,抱恙在身,不宜出门?

……

该过问一下的。

另一方天地,薛怀义亦因一人而心神不宁。

他的大喜日子,他的十妹妹,光明磊落地缺席了。

她是故意的——不吝将自己作践得下不了地,只为躲开他。

她的气焰,几时黯淡了到此种水平?

婆子适时捧来合卺酒:“太子殿下,太子妃,到吃合卺酒的时辰了。”

才刚揭了盖头,王媖现出一张粉面,朝婆子柔柔一笑,后微微偏转目光,窥视身边人。

但见其面容冷漠,执鸳鸯杯在手,音色清冽:“太子妃,请吧。”

太子妃?他居然唤自己太子妃……

王媖隐隐诧异,悄悄咬着嘴唇,尽量不显露山水,端起鸳鸯杯,身姿前倾,与之交杯对饮。

合卺酒饮尽,婆子滔滔不绝说了一通吉祥话,领赏谢恩后,欢欢喜喜告退。

屋里唯剩着喜服的二人。

出阁前,教引嬷嬷秘授王媖床笫之事,专待今日。

那图上的内容一股脑涌入脑袋里,王媖喉咙发干,手心出汗,方寸大乱。

但教养使然,她不肯表露半分,默默做个深呼吸,细若蚊蚋:“天色已晚,我伺候殿下安置了吧。”

桐花台,水光粼粼,扁舟轻晃,潮湿的呼吸,温热咸涩的血,共同编织成一张大网,笼住了薛怀义的神思。

他的洞房花烛夜,偏偏是她闯入脑海,根深蒂固。

“我才吃过酒,不甚舒服,太子妃自己休息吧,我去书房住。”

不及挽留,已然归隐苍茫夜色。

门开开合合,王媖的陪嫁丫头银杏快步而入。

“太子妃,太子爷怎么走了?”

王媖放低视线,入目所及,乃被自己一双手抓得皱皱巴巴的衣摆。

“殿下多吃了两盅酒,身子不舒坦,自去书房宿下了。”

自幼,父母谆谆教诲她,须谨言慎行,体贴夫君,时时做到夫为妇纲,因此,她毕生都致力于做一位贤妻良母。

可也是她,明知故犯,违背了人伦纲常,为一个此生绝无可能的人,乱了心旌。

哪怕新婚之夜夫君不留宿,她亦无怨言,并非出于贤惠,事实是心心念念的,另有其人。

她有罪,罪愆深重。

银杏眉头紧蹙,心怀不平,畏于对方是储君,不敢置喙。

“那奴婢服侍您卸妆宽衣吧,明日还得拜见帝后,三日后又有庙见礼,忙着呢,且要养精蓄锐呢。”

王媖点点头。

王媖原以为,薛怀义在书房住不长远,总归会搬回来和她同住,可婚后一月,她夜夜独守空房。

她终究可耻地长舒一口气。

她曾对一人动情,银杏知情,但她已嫁做人妇,无论如何也该忘怀往事,便不以为意,劝她大胆些,直接当面询问清楚。

王家的女儿决不容被人这般羞辱。

王媖诚心弥补妄自动念的罪过,将银杏所言放在心上,挑一个雪夜,请他共进晚膳。

薛怀义准时准点到达。

看他肩头带着雪花,王媖亲手替他解下大氅,挂在衣架上。

“这种小事有下人做,太子妃不必麻烦。”

薛怀义微微笑着,可王媖看来,他的笑十分疏离,仿佛彼此并非夫妻,更像两个萍水相逢之人。

“我是殿下的妻,周到侍奉殿下属分内之事。”王媖柔和道。

薛怀义一笑置之,危坐于方桌一侧。

王媖紧随其后,跟他面对面。

“过了年,父皇意欲挥师南下,朝中事务日渐繁多,我为东宫,不可不为父皇分忧。”薛怀义神机妙算,一早知晓这顿饭的意图,自行解释起来,“所以,少不得要搬去书房一段日子了。”

先有国才有家,王媖深谙此理,无话可说,颔首表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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